“老師, 到底出了什麽事？”在基地來接的吉普車上, 小滿他們終有機會能問個究竟。

“現在具體的還不清楚，我明天要先去開個會。”趙老師搖了搖頭，神色凝重。

小滿幾人對視一眼, 覺得事情比他們猜測的還要嚴重。

“反正現在所裏接到的消息, 是要加快研究進度，三個月內進行全當量的爆炸試驗。”

“這麽趕？！”小滿驚訝。上次熱試驗效果不錯, 但還是有些需要完善的地方。之前明明說是今年年底前完成的，怎麽突然就提前了半年多。

“應該是跟周邊鄰國有關, 他們的一些動作迫使中央作出這個決定。”趙老師含糊的答道。

“周邊鄰國？”小滿想到了N國, 難道他們還是研究出核武器了？！

她明明篡改了系數，對他們的研究造成了不小的阻礙。就像趙老師說的, 他們發不發現她有問題, 都是個幹擾，怎麽會......這麽快就有進展了。

這是在說齊家祿的水平遠比她想象中的要高, 還是在告訴她, 原書裏的情節是不會改變的。

如果她真是穿越到了一本的世界裏, 那不管怎麽改變，它都會通過自己的方式將劇情修正回原本的軌道。可如果她穿越到的是一個獨立的平行時空，那這個世界發生的事情, 就能夠因為她的到來發生一些變化。

之前小滿的猜測一直是偏向於她是穿越到了平行時空。畢竟這個世界是這麽的完整，如果只是一本實在太過全面了。可是如今......

小滿一時有些心亂，害怕自己之前做的一切變成了徒勞。試驗時間一下子提前這麽多，影響的不只是一個部門, 而是整個項目的協調安排。

雖然之前去了北疆，而且在研究所時也並沒有參與到什麽核心工作中。但小滿也對研究的進展算是心中有數，這麽突然地改變計劃，真是讓人應對不暇。

到了基地後。趙老師交代他們三人先收拾一下，自己直接去了竇院長的辦公室。小滿看著老師已經顯出老態的背影，心裏發酸，覺得這裏的冬天格外的冷。茫茫戈壁，夜風吹過比北疆還要涼透人心。

小滿拎著行李回到宿舍。現在已經晚上八點多了，宿舍裏空無一人，爐子摸上去已經半冷的，看起來有陣子沒人顧得上了。看來不只是研究院，連設計院和工廠也都要趕進度。

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東西，又不大熟練地生好了爐子，小滿躺在了自己的床位。縱然心思百轉，如今也只能先休息一下。

從來都是一夜好眠無夢的小滿，這一夜卻是噩夢連連。夢中，她站在被炸的焦黑的土地上，看著嚴毅嘶喊著戰友的名字。那些她在北疆有過一面之緣的小戰士們一個個的倒在地上，嚴毅被人托付了一包什麽東西，推著讓他趕緊撤退。然後，還有賀連勝......

小滿從夢中驚醒睜開了眼睛，呼吸急促半天才緩了過來。這似真似假的夢境，到底是預示，還是她的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掀開床簾，外面和她昨天回來時沒有任何的變化。看來其他四人一夜未歸，都在通宵工作。

小滿洗漱收拾之後換上工服，打算吃完飯就去研究所，看看有沒有她能幫上忙的地方。

去食堂的路上。一群人圍在食堂後面的空地，也不知是不是發生了什麽。小滿好奇的走了過去，看到食堂掌勺的大師傅呂師傅蹲在中間抽著煙，旁邊幾位跟他熟悉的研究員正拍著他的肩膀安慰他。呂師傅的徒弟小王師傅低頭站著，擡著手像是正在抹眼淚。

不遠處，是基地飼養家禽的屍體，幾十只雞鴨鵝的死狀慘烈。小滿拍了拍胸口，壓下了反胃感，小聲問身邊一個長的眼熟的中年男子道：“這是被什麽咬死的？”

“不知道。”那人也搖了搖頭，“之前是有黃鼠狼還是狼之類的晚上潛進來，但從沒有這麽嚴重過。”

小滿默然。他們所在的I院基地是高墻圍起來的，日夜都有警衛值守。如果能有野獸進來，說明院墻有地方出了問題。

基地不能隨便采購食品，每次外面送來的蔬菜和肉類數量都是一定的。這些是呂師傅特意養來給大家改善夥食的，一直精心照顧著不說，還專門養了幾只鵝防範其他動物的攻擊。

小滿垂著眼睛，這個冬天基地裏處處都不大太平。

呂師傅站起身，催促著徒弟一起去準備早飯，別讓其他人等久了。

今天食堂的氣氛格外的沈悶。呂師傅趕時間就做了些簡單的，食堂外家禽的屍體被燒著飄出來的肉香氣既讓人垂涎，又讓人心酸。

小滿因為昨天的夢和今天一早晨的事情憋悶的難受。心裏暗示自己這都是巧合，並不是什麽不好的征兆。

勉強用過了早飯，就直接去了研究所。跟小滿想象的差不多，大部分人都在研究所裏通宵沒有回宿舍休息。

小滿輕手輕腳的進了門，看到有人趴在桌上，面前放著一堆圖紙。還有人躺在兩張椅子拼起來的“床”上，裹著棉襖蜷縮著身子。

之前馬工犯了錯誤，現在主持工作的已經變成了剛提正的王工。小滿找到王工提出要幫著做些什麽，但現實是一人手裏有一攤活兒。現在已經快收尾了，接手也接手不了，又沒有什麽需要做的新工作。

王工讓小滿先休息一下，等幾天趙老師和竇院長他們開會回來，看看還有沒有什麽新指示。

小滿無奈，在旁邊倉庫裏遇到了同樣手裏沒任務的凡飛。

“凡哥，把你的書借一本給我看看行不？”小滿看著凡飛手裏的書問道。

凡飛沒做聲，拿了一本推到小滿眼前。小滿道了聲謝，兩人沈默的看了一上午的書。

午飯後，王山來找小滿去趙老師的辦公室。小滿一進門，就心急的問了N國核武器研究的事情。

趙老師讓小滿不要心急，然後告訴她事情不過是虛驚一場。

簡單的說就是N國照著小滿留下的報告做研究，經過幾個小試驗後覺得方案沒有問題寫的挺對的。為了顯示本國實力給其他國家以震懾，準備直接在靠近華國的邊境進行爆炸試驗。可是按照小滿留下的報告公式計算，想要成功研制出核武器需要好幾噸的鈾235作為原料。就算不是全當量試驗，需求量也不小。而制備鈾235對人力、財力和時間的花費都不小。N國為了能盡快進行核武器試驗，稱得上是舉全國之力，所以搞出的動靜有些大。

小滿聽了趙老師的話後一時有些無語，也不知道該不該笑，有這麽一個虎視眈眈的鄰國在，真讓人無奈。

“那爆炸試驗的時間......”

“還是在三個月後。”

小滿嘆了口氣，現在只能祈禱一切順利了。

“這個項目各方面已經收尾了，你平時就看看有沒有忙不過來需要幫忙的，跟著多學習一下。”

“放心吧老師，我知道。”小滿點頭應道。

雖然時間緊任務重，但是研究所還是在規定時間內完成了工作，爆炸試驗按時進行。小滿跟著趙老師再一次來到沙漠裏的核武器試驗基地。

在試驗基地裏，小滿又見到了不少位上次熱試驗時見過的熟人。之前想要把小滿挖走的H院的朱副院長這次是跟著院裏的正院長一起來的，這次還專門把小滿介紹給院長認識。

張院長看著小滿一邊感嘆後生可畏，一邊游說小滿可以來他們研究院試試看。

“咳，他現在已經是I院的正式人員了。”趙老師說道。

張院長大呼可惜，小滿在一旁傻笑，還以為趙老師是在替她推辭。

等到爆炸試驗成功回到I院後，竇院長跟趙老師找到小滿，把工作證遞到她手裏，小滿才知道當時趙老師說的竟然是真的。

“這是......”小滿驚訝。她手裏的竟然是I院員工的工作證，上面寫的她的名字不說，職稱還寫的是研究員。

“之前你說想留在研究所，我就給你填了個表報了上去，只不過之前是掛名的，現在正式批下來了。”趙老師說道。

“怪不得我之前還拿到工資了呢。”小滿恍然。那這麽的說，她在研究所的性質跟王山他們就是不一樣的了。之前王山跟張磊說過他們兩個打算留在學校，填補趙老師退休後，系裏研究方向上的空缺。所以他們兩個在研究所的身份一直就是趙老師的助手，而沒有加入研究組。

竇院長點點頭，說道：“沒錯。因為在研究所工作的話至少也要有大學文憑，而且年齡也要限制，所以關於你的問題其實上面一直在討論。雖然現在你也沒有畢業證，但是因為保研的申請已經通過了，所以學校替你出具了本科證明。還有就是，你現在已經夠十八歲了。”

“這樣啊......”小滿想起來三月的時候她過了十八歲的生日。那天沒有什麽人知道，趙老師找借口讓呂師傅煮了碗面，兩位師兄小聲的跟她說了句生日快樂。

“那我為什麽是研究員呢。”

研究所的職稱最低一級的是副研究員，小滿從來到所裏都不到一年，其中一段時間她還只有高中畢業證。而且她捫心自問這段日子也並沒做出什麽了不起的貢獻，怎麽一開始就成了研究員了呢？！

“上次你出任務立功的事情張政委跟賀司令給你報上去了。因為你當時已經算是研究所的人了，所以綜合你的立功表現，你的職稱被定在了研究員。”

小滿覺得有些羞愧。她這研究員不是因為在科研上做出的貢獻，而是因為執行任務立功，這想起來讓她覺得別扭。可在研究所這樣的部門本來就會如此，小滿也不會說麻煩院長把自己的想法上報，讓領導再給自己改回副研究員。只能下定決心以後更加努力，總要做出符合老師和院長對自己期望的貢獻。

中子彈試爆成功，華國也對外發布了消息。但是研究還沒有結束，研究所的工作也沒有停止。除了撰寫報告，還有很多的優化工作需要完成，譬如核武器小型化的研究。

這次小滿終於被分配到了實際的任務。在工作中，小滿的天賦和前世的積累終於有機會徹底的展現出來。

因為前世的研究方向和研究經歷，小滿對知識掌握的紮實，知識面廣，不時能提出些讓人耳目一新且行之有效的想法。

研究所裏的人不知道她去N國執行任務立了功，所以之前對她一來就成為研究員的事情議論紛紛，不少人還對趙老師頗有微詞，認為他給自己學生走了後門。如今跟小滿一起工作，了解了她的水平。質疑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有的還猜測過她現在應該快三十了，之前在別的單位上過班，有過研究經驗。

有時候別人手裏的一些問題，也願意找小滿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新思路。漸漸的，小滿在小組中也得到了其他人的認可，儼然要成了小組的核心人物。

凡飛當然也十分的優秀，但是他性格太悶不愛與人交際，小滿這一世性格開朗外向了不少，跟組裏的人相處的都不錯，所以其他人有事更願意找她拿些意見。

在研究所裏一待就是半年多。這次小滿沒能回O大參加期末考試，好在學分差的不多，用實踐報告補了回來。小滿的大學畢業證被送在了趙老師在學校的實驗室裏，她就在完全沒有出現的情況下完成了從大學畢業到成為一名研究生。

大一的時候還有人好奇，班裏為什麽有個從來都沒見過的同學。這次小滿成了研究生倒是沒人再問了。偶爾有新考入O大的看到名單時會有疑惑，馬上就會有人跟他科普小滿一年參加十幾門考試的光輝事跡。

錯過了畢業典禮和開學典禮，這些小滿倒是覺得沒什麽，她從上輩子就不怎麽看重這些儀式上的事情。只是今年暑假也不能回家，連電話都沒有機會打一個。

小滿現在已經是研究所的正式成員，自然要嚴格遵守研究所的各項規定。研究所的研究員工作滿三年才有資格申請探親假，而且要在警衛的陪同之下。滿二十五歲能提交結婚申請，對方的背景身份要符合標準仔細篩查。

不過研究所內一般相互認識結婚的情況比較多，畢竟說實話他們也沒什麽機會認識外面的人。內部結婚有特別的分房和補助政策，領導也比較樂於見到這種事情，因為風險和麻煩也比較小。

別的小滿都能接受，就是三年才能申請回家讓她難受了一陣子。她甚至都沒能跟父母商量一下，親口說出自己的決定，而是由基地派的人把她的事情通知給了父母。賀連勝不知道有沒有從她父母那兒知道情況，他一直都表現得很支持她的選擇，可是三年不見......

小滿心裏有些不是滋味，推己及人她覺得這樣對賀連勝不怎麽公平。又想起他之前還說要來研究所當警衛的話，心裏又是一陣酸澀。

只是難受歸難受，小滿手裏的工作卻是一點都沒耽誤。

年底的時候又進行了一次試驗。這次小滿沒有跟著趙老師去沙漠，而是留在了研究所繼續工作。結果試驗基地那邊卻是傳來了不好的消息——這次試驗，失敗了。

小滿跟凡飛一大早就被張所長通知去了竇院長的辦公室裏集合。等到了之後發現，除了他們兩個外還有設計所和工廠的幾名同事。當時所有人都還不知道前一天試驗失敗的消息，正湊在一起互相打探著被叫到這裏的原因。

竇院長進了門，神色不渝。眾人也不敢好再議論，等著竇院長替他們解惑。

“昨天在試驗基地又進行了一次試驗，這件事大家應該都知道了吧？”

竇院長一開口就提起了前一天的試驗。小滿心中一窒，隱隱有了些不好的預感。

“昨天的試驗失敗了。”竇院長接著說道：“諸位都是各部門推薦來的。我宣布現在成立專門小組，現在辦公室裏的各位就是小組成員。請你們深入研究，盡快找出失敗的問題！”

在已經完成的報告中找出問題比重新開始研究一邊更難。試驗基地那邊還沒有傳回來試驗失敗的具體原因和消息，小滿他們只能漫無目的的找著。

六個人圍著一份方案天天算著畫著，幾天幾夜沒有回宿舍。有一天小滿站起身洗臉想讓自己清醒一下，照著鏡子才想起來自己已經快一周沒有洗頭發了，一模上去油了不說，用手梳了一下還掉了很多。

小滿覺得心痛，她還不想剛過十八歲就禿了。暗自決定以後好歹要多關照下自己這一頭頭發，可惜忙起來的時候又實在顧不過來。

這邊他們在研究所裏像無頭蒼蠅一樣，對著報告一點一點的扣著每一點細節。就這麽過了一個星期，試驗基地終於將試驗失敗的原因報告傳了回來——次級未能點燃。

這下工作的任務主要就放在了小滿和凡飛的肩上。好在雖然次級未能點燃的原因有很多，但總算有了一個方向，不用讓他們再想之前那麽漫無目的。

小滿跟凡飛向竇院長申請找到了之前幾次試驗的報告，對照著這次的一點點的比較著。這次試驗重要改進在於想要減小核武器裝置的重量，對武器結構、構型和材料做出了一定的改變。

小滿跟凡飛討論之後，都認為失敗的原因應該主要就是出在這些“改變”上。

兩人喊上了設計所的同事幫忙，一點點的分析著改變會對核試驗產生的影響。這次試驗失敗領導們都十分重視。王山告訴她，不僅僅是研究院，連試驗基地和運輸過程中所有可能幹擾到試驗結果的因素都被一點點的核查，就是為了能確認失敗原因。

其實想要論證出是哪一步除了問題，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多做幾次試驗，把幾種可能性挨個的嘗試一下。但核試驗不同於一般的試驗，耗費的財力和人力不是一般的高。別的不說，每進行一次試驗，各個研究所還有試驗基地，至少要出動四五百人去應對。

不能直觀的去試驗，這次的錯誤分析報告就只能依靠他們的計算和理論數據。

兩人沒日沒夜的守在基地那臺電腦旁邊，一次次的提出想法，又一次次的直面失敗。小滿知道自己這一世既然選擇了留在研究所，就不可能像前世那樣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搞學術，不能自由的選擇著自己感興趣的話題和方向。甚至研究變成了任務，被規定了各種條條框框和完成時限。

剛開始小滿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這種壓抑的環境她還不能完全適應。好在搭檔是凡飛。他雖然話不多，但是很可靠，像個大哥一樣用自己的態度感染著小滿。

小滿漸漸釋懷了對不能自由自在的搞研究的執念，把精力都放在解決問題和對成功的渴望上。

皇天不負有心人。在這一年即將結束之前，小滿跟凡飛終於發現了試驗失敗的真正原因。兩人將報告撰寫完成後報給了趙老師和院裏的領導，又在趙老師的指導下進行了修改，春節之前總算把報告呈報了上去。這種解決難題的滿足沖擊著小滿，這是她最喜歡的感覺。甚至她覺得自己都不用多休息、調整，就能馬上繼續投入工作之中。

事實上也確實沒有時間讓他們喘息休息。找出失敗原因後，小滿跟凡飛馬上又回到了研究組，開始跟其他人一起著手改進方案。

這個春節，基地裏的所有人只是在晚飯時匆匆吃了一碗餃子，連休息都沒能休息一天。下一次試驗的時間被定在了四月底，緊密的安排讓他們不敢浪費一分鐘的時間。基地裏的所有人，都經受不起再一次的失敗了。所以他們必須要萬無一失，不能再出一點紕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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